日前，市直文艺支部会员、吕梁市老年大学教师梁瑜撰写的《孩子的眼中有你》和《保留那一份纯真》等两篇散文被《为人与处世》杂志2011年7月号和8月号两期分别刊登。《为人与处世》是中国北方优秀期刊、吉林省省级期刊，在国内公开发行。长期以来，该刊以清新隽永的文风在散文读者中口碑颇佳，在海内外均拥有大量读者。
保留那一份纯真
梁 瑜
智慧高的人,会从生活中吸收种种的养分,保持自己的纯真；智慧低的人，却从生活中吸收种种的毒素,使自己的内心和面貌越变越丑。
所谓“成熟”,是常常被误解的。最常见的误解,就是把“待人越来越刻薄”,”对人越来越怀疑”,”心胸越来越狭窄”,“行为越来越自私”,“热情越来越冷却”等等,全部当作“成熟”来看待。实际上，这种成熟是很“丑”的。
真正的“成熟”，应该是青草更青、绿叶更绿、蓝天更蓝、白云更白。我们可以找出种种理由来同情一个“从此脸上不再有笑容”的人,但我并不认为这个人的智慧有多么的高。
多年来，我的心中珍藏着一幅美丽慈祥的画像。这是一位老太太的画像。她脸上满是“岁月的车轮印子”,但是她的微笑却像纯真的少女,眼中透着晶莹的光彩。我在她的笑容中找到了“成熟”的直正意义——用智慧培植起来的纯真。
她是我大学时代的一位老师。我最后一次跟她见面，是拿着一首我看不懂的诗去请教她。当时女老师的丈夫刚刚过世不久。
“我看不懂的诗比你还多。”她说,“这个诗人一定是有了某一种非常独特的经验,不过他却在‘语言’方面发生了点儿困难。这种情况有时候也是很美的,对不对?”说完这句话,她就笑了。
在女老师的笑容里,我看不到有“我的丈夫因为肺病去世”的那一层阴影,也看不到有“饱受折磨教育四个淘气孩子”所带来积劳怨恨的那一层冷霜。
现实生活的艰苦,像一团粗糙的绳子,紧紧地捆住她，像捆住一位天使。然而这位天使却从绳索中轻盈地飞出,轻轻地落在绳索上,唱她应该唱的歌。
在这以前,我还拜访过女老师一次。那一次,我看到了她实际生活的真面目。她有两个淘气的幼儿,他们刚打过架,满屋都回响着这两个淘气孩子的哭声,一起一落,一张饭桌还没收拾。听着、看着，连我都觉得烦人。
然而,使我万分惊奇的是，我并没看见女老师的一丝一毫怒容，更没听到她摔饭碗拍桌子地怒骂:“你们的死鬼老子丢下这一副担子,让我一个人在这儿活受罪。你们还有心打架!你们打吧,打死好了,让我少受点儿罪。”
我想,假如那样，那将是一幅令人同情的“人间地狱”图,但即便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然而我看到的，却完全不是这样的状况，跟我想象的完全相反。她并不发怒。她十分镇静。
“两个孩子刚刚比过力气,我都分别安慰过了。”她说,“现在屋里有点乱。最好先把饭桌收拾收拾,改变改变屋里的气氛。到厨房来谈淡吧。”
她一边跟我谈话,一边收拾饭桌,把碗拿到厨房去洗。洗过碗，她又把厨房收拾干净,替我沏好―杯茶,然后请我到客厅去坐。
“有时四个孩子捉对儿打,可以算是一部‘三国演义’。我总是耐心地一个一个去安慰。避免自己发脾气,再写出一部‘大闹天宫’来。孩子打架,根本原因是迷信暴力。其实孩子想让兄弟姐妹对自己好,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很好奇地扬起头，听是什么办法。
“请兄弟姊妹吃糖。”她说,“不过这只是个比喻。”她笑了。
女教师用无法形容的耐性来治家,来对付现实生活。她所得到的报酬很大很大的,那就是获得了丰富的人生智慧，而且保持了自己的纯真。
如果模仿梁启超那篇《最苦与最乐》文章中自问自答的笔法,让我来写出我的感想，我会这样去写：
“人生什么事最使我难过呢?穷困吗?不是。劳累吗?不是。人生最使我难过的,是看到美丽的母亲当了几年母亲以后,有一张恶狠狠的脸;美丽的主妇当了几年主妇以后,脸上有冷酷的表情。”
我有一位当公司主管的朋友,天天在发怒发威;说可以凭此镇慑部下,结果现在，他的眼中布满凶光,毁掉自己美好的面容,也失去了内心的纯真。其实一个好主管,应该对部下亲切自然。因为替部下解决困难，鼓励部下发挥创造精神,正是他应负的责任。也许“凶光”真能帮他击败自己的部下,但是，一头怒狮率领着一群绵羊，又能创造出什么事业?
生活的艰难有时也能毁掉内心的纯真。我对天天上菜市场买菜的主男主妇们,心中满怀着敬意。我常常祈祷:菜市场里讲价杀价的活动,不要毁坏他或她的面容,使他们险上凝聚起锱铢必较、淡漠无情的冷霜。
不要去责备一个朋友说:“你太天真了,你太缺乏社会经验了,你太不知道现实社会的可怕了。”
我觉得真正应该责备的“天真”,是天真得认为自己可以不尊重他人,天真得认为别人应该毫无条件地接受自己的意见,天真得认为自己永远比别人高明,天真得只想享受权利,不尽义务,天真得把团体的成就认为是自己一个人的成绩……这些“天真”,其实是极大的愚蠢。
以真诚待人的那种天真,在低待遇下努力工作的那种天真。为了助人不怕吃亏的那种天真,耐心想去感化恶人的那种天真,以慈爱对待淘气孩子的那种天真,喜欢跟小孩子接近的那种天真,热心而被人拒绝却不气恼的那种天真,为了尽责任而吃苦的那种天真,这些是应该受鼓励的;因为这些“天真”，保持住一个人内`心的纯真,能使个人的容貌永远那么可爱亲切。
我怜悯一个有了成就却失去纯真的人,因为他所得到的跟他所失去的相比,实在少得可怜。失去纯真,也就失去了打造幸福人生的本钱。
有一次我去拜访一位八年没见面的老同学。我们握手的时候。他并没有问我现在在哪儿工作,待遇好不好,一个月开多少工资,住的房子是多少平米,孩子念私立还是公立学校。他问的是:“还那么喜欢看电影吗?还那么不喜欢穿西装吗？早餐还习惯在街上吃吗?还那么不喜欢理发吗?”
甚至，谈话的当儿，他连茶都没给我倒。
而我则问他:“你还是那么喜欢逛旧书摊吗?你还是一过五一节就穿单衣了吗?你还写稿写到午夜,肚子饿偷吃儿子的面包吗?你还跳你自己发明的摇摆舞吗?”
我们心情都很愉快,因为能在艰难困苦或一帆风顺中保持那一份天然的纯真,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孩子的眼中有着你
梁 瑜
女诗人张秀亚女士的一首小诗,写出了一个极美的境界,照录如下:
小白花,像一个托着牛奶杯子的天真孩童，到处倾洒着，风吹来,小杯子一歪,又洒出去一些。
刚看到这首诗时,觉得内心也变得非常纯洁、明净了,然后,忽然省悟到:为什么，自己就从来没有用这样的一颗心来对待孩子呢?
不是吗?当两岁的幼儿拿着杯子歪歪扭扭走过来的时候。我总是紧张地瞪着他,生怕他把杯里的东西洒泼出去。要是他真的洒了,我每每都会很大声地斥责起来。即便有的时候能控制情绪,不去严厉地对待他,可也总是飞也似地拿起抹布东擦西抹,有意无意地在刺激他:“你做了一件错事，看，还要爸爸来替你收拾干净。”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对待他呢?
和家里的沙发、地毯比较起来,儿子的价值当然高出许多许多。可是,每次孩子把牛奶洒在沙发上或者地上,我都是飞快地把孩子赶在一边,然后,很恼怒地去擦洗沙发或地板。在那一刻,孩子眼中气急败坏的爸爸,不是好像更爱沙发、地毯，甚至多过爱他了吗?
我这样后悔，然而并不是说,从今以后，在孩子砸破东西的时候，我都会鼓掌叫好,并且会很快乐地叫他再来一次。我只是提醒自己,这是上天赋予幼儿的一个特殊的权利。当然，我也许仍然会急急忙忙地去收拾,仍然会告诉儿子:下次不允许。可是,在我心里却要感谢上苍,感恩我享受到的做父亲的幸福。
人生有各个不同的阶段,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色彩,我们既然可以欣赏老年的慈和,中年的成熟,青年的美丽,儿童的天真,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欣赏幼儿的失误呢?
可能他不会稳稳地拿杯子,他不会好好地拿汤匙,要是跑得快了，他还会摔倒。可是,在这样幼小的时候,他所有的失误，不都是为了惹起母亲的怜爱，父亲的慈爱吗?不都是为了告诉父母,他时刻不能离开你吗?他有软软的双手和软软的双脚，需要我们给他永不嫌多的抚爱和安慰,需要我们所有的鼓励和帮助。
要知道，忽然有一天,当他走路不再跌跤,当他把杯子拿得很稳,当他口齿非常清晰的时候,他也就不再这样须臾不可离地需要我们了。
当然,他将仍是你的儿女,可是他毕竟已经开始往自己的路上走去；他需要的扶持越少,就表示他将离你越远。如果他有了悲伤,己不是母亲的一个拥抱或者父亲的一次谈话可以安慰得了的;如果他有了忧惧,温暖的家中也已不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事情,已非慈父慈母的力量所能及了。当然,他仍然会不断地做错事,可是,那些错将是一些真正的错误,不再象幼儿时所犯的那样温柔和美丽了。
前一阵子,儿子还小的时候,当劳累的妻子向我抱怨时，我每次都这样安慰她:“再熬两年,等孩子上幼儿园就好了。”或者:“等孩子上了学,我们就苦出头了。”
今天,我才发现,我和妻子都在虚掷着上苍给我们的一段最好的时光。在这段时光里,我们原来可以好好地享受孩子给我们的每一刹那和我们给孩子的每一刹那,我们原来该是整个世界的一个开始,享受着最单纯与无私的爱,这样的爱,在以后的日子里将变得越来越稀少。亲爱的朋友,让我们来做一个快乐的父亲或母亲吧。最后,让我们再来分享诗人张秀亚的一段文字:
“有时,偶尔我为一些日常的琐事而抑郁时，墙外传来巷中孩童的不分明的语声,夹杂着纯真的欢笑,每使我芜尔,而想到了那句诗:上帝,孩子的眼中有你!”
(网络编辑：贺立辉)
